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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页种蛊后囚宠:霸道司令强制爱 第42章 离开

第42章 离开

    沈静姝很快想到了裴凤。
    静下心来一想,温泉山庄定然都是裴凤所为。
    毕竟,不是谁都有权利和便利去安排假警卫的。
    那日在鸟屋,裴凤和崔韶棠找藉口出去,又让女儿小枝將弘郎引出去,目的就是为了针对她。
    既然裴凤费尽心思地想让她消失,那么她主动提出消失在虞市,永不出现,裴凤也不会有拒绝的理由。
    沈静姝打开门,对门外的守卫说:“麻烦你向二小姐捎个话,说我想见她,有话要同她说。是有关温泉山庄的事。”
    那守卫想了想,司令只是让他们守著这院子,不让司令夫人出去,其他的並未限制。
    两口子闹彆扭了也终归是两口子,何况这彆扭说不定明日就消了,他们怎敢苛刻司令夫人。
    守卫便去向裴凤通报了。
    不多时,便见裴凤带著几个隨从来到了院中。
    沈静姝已沏好茶等著她。
    见她进来,像往常一般唤道:“姐姐。”
    仿佛温泉山庄的事不曾发生过。
    裴凤也一脸坦然,没有半分愧疚,坐下,直接道:“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?”
    出乎意料地,沈静姝没提温泉山庄的事,更没有要拿这件事威胁她的意思,只是感慨道:“姐姐与我之间,有一些误会,虽然我极力弥补,却眼睁睁看著误会越来越大。可不妨对姐姐说句实话——我没有一日是想待在司令府的。我也並不想做裴司令的妻子。若不是考虑到我的家人和弘郎,我早已离开了。”
    裴凤看向她,脸上震惊不小,但旋即又生了怀疑,直言不讳地道:“你未婚先孕,勾引晋存在先,不惜破坏晋存与韶棠的婚约,让你那一大家子吃尽了司令府的好处。你还有脸说,你不想过这种生活?呵!若你约我来,是为了说这种得了好处还卖乖的废话,我不奉陪!”
    她“霍”地站起来,作势要走。
    沈静姝也站起来,望著她的背影,轻轻地道:“姐姐,沈家並非我真正的亲人,他们所有人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係。”
    裴凤转过身来,一脸惊讶,“什么?”
    弟弟裴陟带回沈女的同时,也带来了沈家那一大家子废物点心。
    沈女对家人尽心尽力,整日为她那无能的兄弟收拾烂摊子,要么就是从裴陟那里为家人求好处。
    他们,竟然都不是沈女的亲人?
    沈静姝苦涩一笑,“我也是刚知道不久。至於是谁安排的,姐姐心里应该清楚。”
    裴凤一时没有吱声。
    虽然她不喜沈女,但需承认,沈女的確是温风细雨、嫻静优雅,言行稳重体面,一副大家闺秀做派,与沈家那一家子市井小民是天壤之別。
    就算是长相,也与沈家人不同。
    以前根本没在意过这些,沈静姝一说,她仔细想想,仿佛的確如此。
    虽是这样想,裴凤还是说了句:“哼。你这么確定,有什么证据?”
    沈静姝將检验报告拿出来给她看,向她简单解释了一番,对她道:“我本名也不叫沈静姝。至於叫什么,家在何处,我都不知道。我想不起之前的事了,姐姐也是知道的。”
    裴凤没再说话,眉头微皱著,似乎陷入了凝思。
    她了解自己的弟弟。
    弟弟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手。
    哪怕是付出高昂的代价。
    安排要靠依附女儿才能存活的一大家子当妻子的娘家,让妻子那么小年纪就怀孕生子,原因只有一个,是想用“家人”和孩子困住沈女。
    至於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,別人或许不懂,但裴凤很明白——定是因为弟弟对沈女一厢情愿,而沈女,对根本他没有男女之情。
    弟弟小时候也是这样的。
    父亲送他一条烈犬,那烈犬思念旧主人不认他,甚至还试图咬他。
    他便用尽各种方法折磨、驯化那条烈犬。
    从一开始的见到他不再扑咬,到不再吠叫,到俯首趴下,再到,见到旧主人也不能摇尾,只能认他一个主人。
    正凝神想著,耳边听得沈女继续说:“姐姐可能没想到我还能活著回来。事实上,我並不想回来。”
    “我想带弘郎离开。从此隱姓埋名,从这世上消失。只有姐姐能帮我。”
    裴凤震住,不料她竟有这等大胆的想法。
    她本就將沈静姝视为眼中钉,恨不得她从世上消失。
    策划温泉山庄的事,一方面是她知道弟弟那性子最恨背叛,知道沈女竟然扔下孩子逃离,横竖心里头会竖根刺,大概率是不会再跟沈女和好如初的了;另一方面,她让人与山匪接头,將沈女劫进土匪窝子里失了身,弟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碰她的了,只会將她当做一块抹布扔掉。
    可如今沈女好好地回来了,虽然弟弟还在气头上將沈女囚禁著,可那沈女惯会哄男人,万一再將弟弟哄得迴转了,温泉山庄的事就暴露无疑了。
    这两日她一直心有不安,睡不安稳,总担心弟弟裴陟哪日会衝来与她算帐。
    所以,此刻竟然听到沈静姝主动说想离开,除了震惊,裴凤那心中自然是求之不得。
    沈女只要消失了,一切毫无对证,温泉山庄的事就真的如风般过去了。
    並且,没了沈女,她的好姐妹崔韶棠是最佳的司令夫人人选,以后她在司令府有更得力的依靠。
    毕竟,她和母亲对弟媳、儿媳的要求,最重要的一条是:听话,与她们一条心。
    而沈女,看似柔弱,其实一点不易拿捏。
    这也註定了她们无法做到同气连枝。
    缓了缓,裴凤不信似的,重又问:“你现在的位置,是多少人想爬都爬不上来的!你真的愿意捨弃这一切离开?並且不会后悔,永远不再回来?”
    沈静姝那一向柔和的眸子里,闪著异常的坚定的光,“姐姐放心。我走后,沈静姝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。沈静姝也永远不会再回来。”
    “可是,你若要带弘郎走……”裴凤沉吟著,“弘郎毕竟是裴家的血脉。”
    见她迟疑,沈静姝心中一紧,忙道:“裴司令正当年,以后不论是娶韶棠姐姐,还是纳几房妾侍,都是不愁子嗣的。司令府定会人丁兴旺!若是將弘郎留在司令府,以后裴司令再娶,弘郎身份尷尬,也不见得能长为可用之才。还是让他跟著我,做一个普通人吧!”
    裴凤听著,略一思索,问道:“你已想好去哪里安置了?”
    沈静姝答得乾脆:“是。只要姐姐能助我和弘郎离开司令府,我会立刻消失在虞市。”
    裴凤又思索良久,冷笑了一声:“哼。我弟弟对你也是一片真心实意,你却连逃去哪里都筹划好了!如此同床异梦,还不如早些切割,也算是让我弟弟早些清醒!”
    她道:“如此,既然你执意要走,也不必管什么情分,什么身后是『清名』还是『污名』了。你写一封信留给晋存,將话说清楚。把情断得明明白白。也省得我那弟弟以为,是我和母亲將你赶走的。毕竟,你走后,我那弟弟定是要发一阵疯的。我和母亲还要为你善后,承担风雨。”
    沈静姝早有准备,拿出一封信给裴凤。
    裴凤掂了掂,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小纸。
    这么好几年的情分,还有个孩子,弟弟对她也相当不薄,就这么两句话?
    刚才她提起裴陟,都已不叫“晋存”了,称呼“裴司令”起来了!
    沈女果然是个冷心冷情的!
    裴凤没言语,將信收起来。
    她从侍从里找了个跟沈静姝身形像一些的,让侍从换上沈静姝的衣裳,躺到榻上。
    沈静姝对侍从叮嘱了些什么,就换上了侍从的衣裳,將脸涂黑了些。
    她从书房的橱柜中拿出一个布袋,那袋子瘪著,里面除了几本书,似乎空荡荡的,不像是带了什么贵重东西。
    裴凤忍不住道:“既要走,何不带些银钞和贵重首饰,去了外地也好过活。弘郎是个男孩子,將来长身体,不能亏待了的。”
    沈静姝婉拒:“我有办法养活我和弘郎。”
    裴凤不再多说什么。
    只是心中对沈静姝又多了分不解之情。
    也无需去解开。
    毕竟,人和人所追求的,终归都是不一样的。
    沈静姝將那布袋藏到身上,並未急著立即走。
    她还有一番话要对裴凤说。
    她知裴凤心狠胆大,有温泉山庄的劫持之事在前,她不敢保证裴凤表面上答应了送她出去,暗地里又著人將她和弘郎灭口。
    她站定了,对裴凤道:“不怕跟姐姐说句掏底的话,我的朋友清楚地了解我目前所有状况,也一直关切著我。若是我遭不测,莫名其妙与他们断联,朋友定会千方百计地联繫裴司令,为我查明真相。温泉山庄一事后,我看姐姐也有些憔悴,想必是因我回来了没睡好觉。我相信姐姐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了。”
    “其实,有时候,比起毁灭,成全未必不是一种更好的方法。”
    裴凤冷哼了声:“你放心吧!我裴凤答应的事,不会搞小动作!”
    沈静姝微微一笑:“那我在此谢谢姐姐了。以后我们两地安好,互不干扰。我也祝姐姐事事如意,祝司令府繁荣昌盛。”
    如此,她便心中稍定了。
    一出门,裴凤便对院中的守卫道:“我的耳环掉了一只,你们有没有看到?”
    几个守卫忙扫视一圈,道:“二小姐,我们没有看到。是不是掉在別处了?”
    “不可能!我那耳环很贵重,不能让旁人捡了去!你们再帮我找找看,说不定是掉到草上上的了!”
    裴凤用指一指院中的草,守卫们的眼神也逡巡过去。
    话说间,裴凤已带著四个隨从走过院子,她又回首道:“找到耳环,我重重有赏!”
    说完便带著四个隨从离开了。
    *
    联合总司令署。
    办公室內烟雾繚绕。
    墙角的立式黄铜钟“滴答滴答”的摆晃著。
    菸灰缸里插满了菸蒂。
    男人仰在椅子上,衬衣敞著三个扣子,露著凸硕的喉结和小片结实的胸膛。
    桌上摊开的文件里,最上面的是一份《直三角同盟公约》,“罗正新大帅”这几个字,被洇开的墨渍啃噬得残缺不全。
    裴陟目光落到那团墨渍上,久久盯著那个名字。
    脑中却忽然想起沈静姝手腕上的青紫色指痕。
    她身上也都是伤痕。
    当时他只觉得愤恨,暴怒,极度的疼痛,想狂躁地发泄。
    可此刻回想起来,她一开始明明是想解释什么,想跟他说鸟屋那里的什么事,却被他粗暴地打断了。
    他了解沈静姝的,她不会撒谎。
    在鸟屋旁的那个山坡上,他原本想审问裴凤和崔韶棠的,但因一个电话,又被打断了。
    他就接著给沈静姝定了罪。
    从头到尾,他被狂怒的情绪裹挟著,並未理智思考过。
    这两日,他將她囚在司令府,一直没有回去过。
    也是想给自己一个冷静的空间。
    到现在,狂怒的风暴褪去,他脑子渐渐清醒了。
    沈静姝爱子如命,往常他做得再过分,她都会看在孩子的份上,不再计较,怎么可能扔下孩子,眾目睽睽之下逃走?
    廖瑛对司令府忠心耿耿,深知他会用如何严酷的手段惩治背叛他的人,又怎么会做沈静姝的同伙协助她逃跑?
    那日沈静姝一句话没再说,也没有求饶,只是默默流泪。
    她一直试图闭上眼,他强令她睁开,她那湿漉漉的眼也是空洞的。
    像是失望到了极致。
    想到这里,裴陟的五臟六腑像被人狠狠抓了一把,尖锐的疼顺著血流往上涌,卡得他喉咙发紧。
    她那失望的眼神,是他不敢回想的。
    每每想起,他的心仿佛被压上了块重石一般,让他难以喘息。
    即便她真的是要离开,她连孩子都不要了,他又能拿她如何?
    他还是想拥有她,想做她唯一的男人,想跟她过日子。
    他无法想像,回到家中,看不到她在房內照顾弘郎的温柔身影,看不到她在书房內静静写字的美好侧脸,看不到她在床头看书的嫻静模样,那样的日子会是多么孤单,寂寞,痛苦,多么没有盼头。
    她温柔,善良,聪慧,像一块最纯洁无暇的美玉。
    他就是无法遏制地喜欢她,渴望她,想亲近她,想拥有她。
    这一切本就是他强求来的。
    他不应对她如此苛刻。
    得到她时,他发誓一定要好好待她,不让她后悔。
    他这两日又是在做什么蠢事!
    不过是仗著她没有亲人可依靠,在这司令府里,在这虞市,在他的地盘上孤苦无依,又有孩子和家人拴住了,无法反抗,所以他才越来越无法约束住自己,总是伤害到她。
    想到这里,他胸腔发紧,心窝处一阵凉痛,“嚯”地站起来,眸中带著种近乎惶恐的急切。
    他要立刻回去,听她把那天要解释的话听完。
    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,话筒那边的警卫队长匯报导:“稟司令,廖护卫醒了!”
    “我知道了。”裴陟临时改了主意,先去了医院。
    医院的单人病房中,廖瑛虚弱地躺在病床上,绷带渗著血。
    见裴陟忽然进来,她挣扎著要起身:“司令……”
    裴陟示意她不要动,“你躺好。”
    廖瑛只得躺了回去。
    裴陟沉声道:“你把温泉山庄那天的事详细说一遍。”
    廖瑛回想了下,便將当时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。
    听到是两个假警卫所做,裴陟一震,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找到沈静姝时,她见到警卫就跑了。
    不是她想逃离,是她心有顾虑,不敢確认警卫的身份!
    当听到是有山匪与警卫接头,专门去接沈静姝回去做压寨夫人时,裴陟的脸色狰狞到了极致。
    廖瑛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火星子,落在他紧绷的神经上。
    真是一石二鸟的毒计!
    一是赌沈静姝失了贞,他便会遗弃她,二是赌,沈静姝不肯跟警卫回来,落实她想“逃离”的罪名,让他失控之下与沈静姝决裂。
    一时间,他胸腔內翻涌的滔天怒火,將肋骨撞得“嗡嗡”作响。
    她那样娇弱,被假侍卫劫持,又被山匪劫走,受到的惊嚇已经够多了。
    他找她时,没有丝毫安抚,还再次伤害她,加倍地羞辱她。
    他如此差劲!
    她还会再原谅他吗?
    男人的大手在身侧握成了拳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连带著整条胳膊都在发抖。
    他沉沉道:“我知道了。辛苦你了,你好好休息。”
    说完,他转身离开,军靴在走廊地砖上发出急促的声响,比奔赴战场时都要急切。
    阳光透过走廊窗户照进来,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。
    那影子里裹著的,是恨不得將自己撕碎的懊悔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回到司令府,踏入熟悉的厅堂,转入臥室,见床上躺著一个身影。
    盖著被子,面朝里臥著。
    裴陟莫名悬著的心放了下来。
    他慢慢走过去,坐到床边,手轻轻放到被子上,柔声唤:“期期。”
    被中的人没有反应。
    他知道,她还在生气,不愿理他。
    是他的错。
    他犯了弥天大错。
    打心底里愧於见她。
    她再怎么生气,不理,也是他该受著的。
    他喉结动了动,轻声开口,“期期,我知道,你还在生我的气。我不为自己辩解,的確是我错得离谱。我没有相信你,也没有听你的解释。你別生气了不好好,我怕你伤著身子。假警卫的事,我会去查,还你个公道。”
    缩在被子中的人还是没有回应,只是肉眼可见的,身子颤抖起来。
    裴陟抚住她的肩,脸上悔恨交加,声调里带了分明显的哑意,“別哭了。都是我不好。”
    见她往里使劲缩,不想让他碰,他没敢再碰,低声道:“期期,你……能不能別对我寒了心。別人都觉得我天不怕地不怕,其实我有怕的事。我怕你离开我,再也不回来。这种想法,时常困扰著我,让我的心悬在半空,怎么也放不回去。虽然我现在是拥有你,但我总觉得我並没有完全拥有你。我一直想知道,怎么才能完全拥有你。怎么才能让我自己心安。可能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,让我对你的事格外敏感。”
    “警卫队长打电话告诉我说,你不肯跟他们回来,一下子就戳中我最怕的事了,我就丧失了理智,没有听你解释。我向你道歉。你怎么折磨我都可以。我都愿意接受。只是,不要离开我好吗。”
    “我会改的。我真的会改的,期期。”
    “我知道我很无耻,屡屡言而无信,不能说到做到。但看在弘郎的份上,你能不能再原谅我一次?”
    那假扮沈静姝的侍女,听著裴司令卑微的道歉,嚇得抖成一个。
    將自己蒙在被中,揪著床单冷汗涔涔。
    她也是才知道,看上去那样高高在上的裴司令,在家中对著司令夫人时竟能如此卑微。
    裴陟说著,却觉得被子里的人抖得更厉害了。
    “期期,你没事吧?”他將被子扯开。
    里面的人忽地坐起来,下了榻就朝他下跪求饶:“司令,二小姐让我在这里扮作夫人!司令饶命啊!”
    裴陟怔住,旋即目露凶光,方才柔声唤 “期期” 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,发出的声音粗糲得嚇人:“夫人去哪儿了?!”
    “她走了!”一个声音从门口那传来。
    裴陟拧眉,阴寒的目光扫过去,见是裴凤和裴老夫人一起进来。
    裴老夫人对地上跪著的侍女说:“你回去吧。”
    侍女踉踉蹌蹌地起来,赶紧逃也似的离开。
    裴陟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,眼底的红血丝爬上来,比在温泉山庄时更嚇人,上前一把揪住裴凤的领子,將她悬空提起来,吼道:“裴凤,你把我妻子弄到哪里去了?”
    裴老夫人上前打他:“晋存,你做什么!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姐姐!”
    裴陟却仿佛没听到,攥住裴凤的那只大手上青筋四起,宛若蚯蚓在上爬行,眼神可怖,浑要將人生生吞噬。
    “她走了。” 裴凤平静地说,好像生怕裴陟不懂“走了”是什么意思,她又解释:“沈静姝带著弘郎一起,远走高飞了。再也不会回来了。她知道了沈家的事!”
    裴陟目光一震,脸色变得灰白,手上脱力,渐渐將裴凤鬆开。
    裴凤正了正自己的衣襟,眼神凉薄地道:“她说从来没有喜欢过你。留在司令府不过是为了弘郎。”
    “这里有她留给你的信。”
    裴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,连忙打开那封信。
    那里面只有一片小小的信笺,上面是熟悉的娟秀字体,写著几行简短的字:“感谢你让我拥有弘郎,他是我三年生活里唯一的光亮。望念及三年夫妻之情,不要为难姐姐,我將十分感激。从此江湖路远,不必再见。漾,绝笔。”
    一句话不曾提起他,却句句在用如此生分的语气告诉他,她决意与他断绝夫妻关係,以后永不想再见他!
    他最怕的事终於发生了。
    裴陟眼前一阵阵发黑,大手捏著那薄薄的信笺剧烈颤抖。
    “漾” 那一个简单的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—— 那是她的本名,她真的知道了!
    用这个名写在绝笔信上,比任何利刃都要锋利,直戳得他心口淌血。
    “期期……” 裴陟彻底失神,拿著信笺喃喃自语,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。
    三年夫妻,他以为纵使没有深情,也该有几分牵绊。
    可她笔下的 “三年夫妻之情”,轻得像片鸿毛,连他的名字都吝於提及。
    是了,一次又一次,她彻底心寒了,失望了。
    对他不抱希望了。
    將他彻底拋弃了。
    他脑海中忽地想起在山匪窝的那夜,自己吼出的那些诛心之言,想起她默然流泪的模样,她急於解释的模样,他衝进去时她身上还带著的血跡,而她最怕流血了……
    这些细节此刻化作无数根针,密密麻麻扎进他的五臟六腑,变成了最锋利的刀,反覆切割著他鲜血淋漓的心。
    “她走了,把我拋弃了,这一天终於来了………” 他垂著手站在满地狼藉里,碾著瓶的碎片,自言自语。
    声音轻得像风中飘摇的烛。
    裴老夫人和裴凤想上前扶他,却被他周身散发出的暴戾气息逼退。
    猛地,他望向裴凤,目露寒光,阴鷙至极:“是你放走的?!”
    裴凤被他看得头皮发麻,却还是坦然道:“是她自己要走的!即使今日没走,明日,后日也会走!你留不住她的!”
    “留不住?” 裴陟被刺痛,拳头攥得咯咯作响,指节泛白如霜,“温泉山庄的圈套,山匪的消息,都是你!!!期期是你弟妹,你也能下这般狠手!若不是你,期期不会生我的气,不会离开!!!”
    他猛地掏出手枪,黑洞洞的枪口死死抵住裴凤的眉心,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,惊得裴凤浑身汗毛倒竖。
    “我先替期期报仇,再去找她谢罪!” 他的声音平静,听不出半分情绪,却比暴怒更让人胆寒。
    “裴陟你疯了吗?我是你姐姐!” 裴凤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著撕心裂肺的尖叫,浑身颤抖著,眼里的震惊与恐惧几乎要溢出来,“你为了一个外姓女人,要杀自己的亲姐姐?!”
    裴陟那双冷目中没有丝毫动摇,直接扣动了扳机。
    “晋存,你在做什么?!” 千钧一髮之际,裴老夫人猛地扑过来,枯瘦的手死死攥住他的胳膊。
    枪身剧烈晃动,子弹擦著裴凤的耳畔飞出去,“砰” 地击碎了墙角的青瓷瓶。
    白瓷碎片混著瓶底的清水溅得满地都是,有几片弹到裴凤的脸颊上,划出细细的血痕。
    她却浑然不觉,只盯著那黑洞洞的枪口,颤抖得说不出话来。
    “都是我的意思!” 裴老夫人扑在裴凤身前,白的头髮散乱在脸上,哭得老泪纵横,“是我看她不顺眼,是我让你姐姐动手的!你要杀,就杀我这个老婆子吧!”
    裴陟眸中毫无波澜,像结了冰的深潭。
    他再次举起枪。
    枪管上还沾著方才溅到的瓷粉,闪著冷光。
    裴凤突然挺直脊背,紧紧抱住裴老夫人,泪水混著脸上的血痕往下淌:“要杀就把我们一起杀了!你为了她,把娘和我都当草芥吗?她早就想走了!从嫁过来第一天就没安过心!你趁早死了这条心,好好当你的司令,別再被个女人迷昏了头!”
    “早就想走了……” 这几个字像无数冰锥,狠狠扎进裴陟的心中。
    他举枪的手猛地僵住,又缓缓放下。
    枪身 “哐当” 一声砸在地上。
    他望著满地狼藉,望著抱在一起痛哭的母女,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场荒诞的梦。
    沈静姝在这间屋里打理绿植的身影,在这里与他一同吃饭的样子,对著许多瓶反覆认真插的样子……好似都在眼前。
    那些美好时光是真实存在过的。
    都被他亲手毁了。
    她无数次 “顺从” 的沉默,无数次“理亏” 的欲言又止,被他吼时泛红的眼眶,被他粗暴对待时失望而木然的眼神,还有临走前信上那 “不必再见” 的决绝……
    这一切,是否,都是她要走的预兆。
    许久,裴陟才缓缓弯下腰,捡起地上的枪,放回枪套中。
    然后他转身,低吼出声,震得窗欞直颤,“给我去找!”
    “严查每个关口!火车站、渡口、乡下的小道,就算挖地三尺,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!”
    “是,司令!”
    “等一下。” 裴陟抓起桌上的信笺,猩红的目光盯著落款处的 “漾” 字,指腹摩挲著那娟秀的笔跡,一字一顿道:“通往罗正新地界的关口,重点严查!凡有女子带著三岁孩童过关的,一律扣下!”
    他深吸口气,胸口剧烈起伏不止。
    回首时,视线扫过缩在地上的裴凤,声音冷得像冰:“先把她关到后院柴房,没我的命令,不准给一滴水一粒米!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借著侍女假扮沈静姝所拖延出来的时间,陈霽明不敢有一秒钟的耽搁,为沈静姝和弘郎装扮好后,就包了辆车,一路赶到了裴陟与罗正新相邻地界的关卡处。
    关卡处排了长长的队伍。
    陈霽明先下车去察看了一番。
    回来后,他神色严肃,道:“果然,那些卫兵拿著照片在对比。”
    他对沈静姝道:“漾妹,他们定是要严查带小孩的妇人。就按照我们说好的,你跟弘郎分开过关卡。我跟你扮作夫妻,让弘郎跟著刘叔扮作爷孙,分两批过吧!”
    沈静姝看了看被打扮成女孩的弘郎,心中有无数不確定性的担忧,但眼下没有时间犹豫了,她只能答应:“好。”
    “弘郎。”沈静姝握住他的小胖手,说:“一会你乖乖的,跟著刘爷爷走,妈妈在前面等你。別人问你什么,你都不要说。好不好?”
    弘郎瘪了瘪嘴道:“我想跟著妈妈。”
    沈静姝柔声哄道:“弘郎乖。妈妈就在前面等你。妈妈会看著你的。”
    隨著队伍一点点地向前,到了沈静姝和陈霽明这里,那卫兵扫了眼,见眼前的妇人大著肚子,黢黑的脸,黢黑的手,眼也不大,脸上还疙瘩嚕囌的,还有疤,都破相了。
    头髮脏得都成了缕,身上的衣服一股餿味。
    他皱眉挥了挥手,让那男人赶紧领著大肚婆过去。
    过了关卡,树丛隱蔽处早有辆车在等候他们。
    陈霽明护著沈静姝进车,等著弘郎出来。
    到了刘叔和弘郎时,弘郎毕竟年纪小,排队了这么长时间,又见不到妈妈,他情绪就有点不对了,一副想哭的样子。
    那卫兵见是个化著妆穿著裙子的女孩,便问了句:“干嘛去?”
    刘叔道:“她姨奶奶生日,过去吃宴呢!”
    卫兵也著实没见过这么丑的小孩,还打扮成这样,又多看了一眼。
    谁知这时弘郎憋不住,尿了。
    卫兵见那尿在裙子內往上走,后背一凉,一把掀起裙子,登时变了脸:“是个男孩?!”
    年岁也对得上!
    刘叔抱起弘郎想硬闯关卡,却被四周卫兵制服。
    沈静姝见那边生了变故,一个卫兵把弘郎的假髮摘了,另几个卫兵將“哇哇”大哭的弘郎紧紧抱住。
    她脑中“轰”地一声,想也不想地打开车门,想要衝回去。
    她无法做到把弘郎一个人留在裴陟那里。
    要走便带著弘郎走,弘郎带不走,她甘愿被抓回去。
    “漾妹!”陈霽明一把拉住她,“我们好不容易过了关卡,你很快就能见到家人了!你还要回去自投罗网吗?”
    弘郎在叫“妈妈”,沈静姝心急如焚,眼眶一下子红了,“我不能扔下弘郎!”
    她想挣开陈霽明,可陈霽明死不放手,將她牢牢圈在怀中,“漾妹,你別意气用事!裴陟不会亏待自己孩子的!”
    “你放开我!”沈静姝失控地尖叫,发了疯一样地要挣脱他,甚至去抓他挠他。
    陈霽明无奈,只好钳制住她,手掌砍向她纤细的后颈。
    她身子一软,缓缓倒在他怀中。
    陈霽明將她抱起来,轻轻放到座椅上,轻声道:“对不起了,漾妹。”
    汽车一路疾驰,行驶了一日,终於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。
    沈静姝缓缓醒来。
    自己还在汽车中,身边是陈霽明,除了司机,副驾上还有一名强壮似护卫的男子。
    后颈的麻意还没散尽,心口的剧痛却先一步袭来。
    她转头看向陈霽明,红著眼眶,扬手就扇了过去。
    “啪”地一声,那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陈霽明脸颊上。
    陈霽明不躲不闪,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,脸颊迅速浮起五道指痕。
    他望著她颤抖的唇,轻声道:“漾妹,弘郎你还能再见到,若是你回去, 这辈子就再见不到家人了!”
    沈静姝的哭声骤然哽在喉咙里。
    她別过脸,无声地流泪。
    旁边递过一方雪白的帕子,她接过来,用手帕捂著脸,大声啜泣起来。
    看著她颤抖的肩,陈霽明数次想伸手安抚她一下,却又僵了回去。
    到了一处驛馆,眾人下来歇息,陈霽明和沈静姝也换了身乾净衣裳。
    再次行驶上路,一路驶进鹤城。
    直到一座掛著 “大帅府” 匾额的青砖门楼出现在视野里,车子才停住。
    这是罗正新的地盘,大帅府里住的,自然是罗正新罗大帅。
    沈静姝著实没想到会来到这里,心中又添了几分忐忑,看向陈霽明,“你为罗大帅做事?”
    陈霽明温和地笑,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,“以后这是你的家了。”
    沈静姝大为惊诧,黑眸微微瞪大,一时说不出话来。
    陈霽明又笑道:“一会你就见到了。”
    荷枪实弹的警卫见到司机,朝司机和陈霽明等笑了笑,过来打开车门检查车內。
    见到沈静姝时,那警卫眼中闪过震惊,似乎想说什么。
    陈霽明用眼神制止了他,朝他点了点头,將车窗升了上去。
    沈静姝默默看著这一切,心已“突突”跳了起来。
    不知道一会要见到的是什么人。
    下了车,大厅门口的两个侍从见到沈静姝,也是睁大了眼,一个劲看著沈静姝,一副想同她说话的样子。
    侍从为他们推开门。
    大厅足有寻常人家三个堂屋大,穹顶悬著盏水晶灯,千余颗折射出细碎的光,在猩红色地毯上投下流动的光斑,將厅內照得如同白昼。
    乌木长桌旁和沙发上,坐了八九个人,有老有少,皆衣著华丽,仪表不凡。
    见到沈静姝进来,所有人目光一同望了过来。
    眼神在瞬间不约而同地起了不小的波动。
    长桌上首太师椅上的男子约莫六十岁左右,留著黑髭鬚,生得秀眉大眼,儒雅白净,一身贵气,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应是个极英俊的男人。
    他缓缓站起来,眼中既是惊喜,又搀著几分难过,两眼中似乎有了泪光,激动地叫道:“期期!”
    沈静姝確认自己没见过这名男子。
    可却感觉对他有股莫名的熟悉感。
    她大为震动,去看陈霽明,陈霽明笑道:“漾妹,这是罗大帅。”
    罗正新疾步走过来,上下打量著沈静姝,泪闪动:“期期,你不认得舅舅了吗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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