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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8章 文学少女

    第318章 文学少女
    安平市,某小区外。
    红色计程车安静地停靠在马路的另一侧,等待著目標出现。
    十分钟前,在结束刚才的那场紧张刺激的车后,那名女骑手並没有载著男友回到他们出发的地点和鬼火少年们匯合,而是沿路重新返回了市中心一一她明显是对这段路很熟悉,完美的绕过了几个交警值守的路口,一路畅通无阻。
    而这一路上,由於要警惕对方这次的女伴是一只妖怪,常平故意没有跟得太紧,还解除了车子的隱身状態,只当做这是一辆“路过的普通计程车”,儘可能避免引起对方的怀疑。
    这么做的坏处是,虽然大致能確定对方的位置,但妖车上收音机的窃听功能终归还是有限,在超过五十米之后就没法继续为他们“实时播报消息”了,导致他们完全不清楚那一人一妖在路上聊了些什么,也不確定他们的自的地到底是哪。
    好在,正当珠泪担心“他们不会是准备去找个酒店开房吧?”的时候,那辆哈雷忽然拐进了一座普通的小区,没多久后便独自驱车离开,似乎是把男友留在了小区里。
    值得一提的是,哈雷刚开出小区的时候,他们的车子刚好从她面前开过,正在鬼鬼票票地寻觅一个便於观察的停车地点。
    他们原以为,那名妖怪女孩一定会过来敲他们的车窗盘问两句,结果哈雷经过他们车边时,女孩並没有说什么,反倒是很瀟洒地对著常平比了一个大拇指,
    像是在讚扬他“军技不错”,隨后使在引擎的咆哮声中驱军离去了。
    看来是確实是多心了,人家压根就没往“跟踪”这一块儿想,纯粹只是把他们当成了萍水相逢、同样喜欢车的妖怪而已。
    等到女人离去后,车里的两人一妖便开始了盯梢工作一一在这件事上,他们一开始是有些分歧的。
    周悬认为,这个小区可能就是男方的住址,他这会儿应该是已经被女方送回家了,今晚恐怕不会再有什么动作。
    而珠泪则持反对意见。
    她虽然认可了周悬“女方送男方回家”的推测,但介於对方是个“白璟式的渣男”,珠泪觉得这类人肯定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住址,免得被无数前女友寻仇。
    周悬家如今的状况就是最好的例子:他家因为被那些女人,女妖怪误认成了是白璟的住所,所以总是有各路女性“登门拜访”,搞得他不胜其烦。
    以此观点为基础,珠泪认为这个小区,应该是一个“男人自称是他家,但並不是他家”的地方。
    当然,还有一个关键点在於:现在才十一点不到,夜晚还很漫长,珠泪觉得他不会浪费大好时光在家睡大觉。
    周悬在听完这番话后,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,至於常平,他本来就没有任何意见。
    於是乎,他们就这么耐心地蹲守了起来。
    “滋滋·滋滋—”
    就在周悬考虑要不要下车去附近便利店买点关东煮来吃的时候,妖车的车载收音机,忽然响起了一阵不和谐的电流声。
    “我没想—你会突然接我————刚才嚇我一跳呢——.”不多时,收音机里便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女声。
    “怎么说得我从来没来过一样?”或许是因为距离渐近,声音逐渐清晰起来,这一次是他们熟悉的男声,“上周、上上周我都来了,三个月你第一次来他们家试课的时候,不也是我陪你来的吗?”
    “来了来了!信號对上了,那王八蛋真出来了!”躺在车后排玩手机的珠泪,一下坐了起来,赶紧扒著窗户看向小区大门,寻找王八蛋。
    依然是那名男子,不过他身边的女人却又换了一个。
    继酒吧女、飆车女后,这一次跟在他身边的,是一个穿著白布裙子,胸前抱著两本课本,长相清纯的长髮女子。
    “喂喂,不是吧?”珠泪在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,眼睛便不受控制地瞪大了,“怎么又来一个?”
    周悬的反应虽然没她这么激烈,但也扶著额头嘆了口气。
    “话是这么说啦”典的女声再一次响起,收音机持续为车里的听眾们播报著两人之间的对话,“可是你之前来接我的时候,不是都会提前说一声吗?”
    “那是因为我手头的事儿提前办完了呀。”男声温柔道,“没事的时候,我肯定就会来接你回家啊。”
    “油嘴滑舌,我都闻到你的身上的酒气了好不好,喝酒也算办事吗?”女人听著像是在埋怨,可声音却依然柔柔弱弱的。
    “哎呀,公司里的应酬,没办法的嘛。”男人自然地牵住她的手,“我不多赚点钱,以后要怎么养你呢?”
    “我不用你养我—我这不是找到工作了吗?一个小时能挣两百呢。”女人小声说,“钱是挣不完的嘛,我只是希望你少喝点酒就好——-你这一周七天,有五天都在应酬,人类的身体很容易得酒精肝的—
    “人类?”
    “啊,不是不是————”女人有些慌乱地说,“我是说不管男人女人,饮酒过度都容易得酒精肝嘛—”
    “喔喔,我还奇怪你一教语文的,怎么跟生物老师似的,人类人类的叫呢,
    哈哈哈—.”男人笑道。
    “听他们的对话,她好像是一名教师?”常平向周悬確认自己对的人类职业的了解是否有偏差。
    “估计是在做家教一类的兼职吧。”周悬抓了抓头,“不过重点好像不是这个......
    “嗯。毫无疑问,她是个妖怪。”常平续接上了珠泪刚才的话,以平静的语气表述了自己的观点,“又一个妖怪。”
    “绝了!真绝了!又一个女妖怪!”珠泪拿著手机一边偷拍一边大叫道,“这王八蛋的四个女朋友里居然有两个是妖怪!现在人和妖的比例是一比一!他何德何能啊!”
    “是妖怪也就算了—”一贯镇定的周道长这会儿也有点无语,“他居然让一个女朋友,开车送他去接另一个女朋友下班-算盘也不能这么打吧?”
    “绝了!真绝了!”珠泪好像再也说不出別的话了,“安平市里乐意和人类谈恋爱的女妖怪,今天是全来打卡上班了吗?他何德何能啊!这个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—”
    “总之—-先跟上去吧。”眼看著总指挥珠泪已经陷入了“神经错乱”的状態,副指挥周悬只好代为发號施令。
    於是,桑塔纳再次启动,就这么保持著车速,远远地跟在手牵手的那一人一妖身后。
    从收音机里听到的那两人说话的语气,交流的內容可以听出,这位新登场的“女友”,应该是一位家庭教师一一考虑到安平市一共有三千多只妖怪,从事各行业的都有,这倒也不是什么新奇的职业。
    只是她和此前的酒吧女、飆车女並不是统一风格,非要给也她起个代號的话,应该是“文学少女”吧?
    在夜色下,男人和她並肩走在一起,他们不嬉皮笑脸地聊酒吧里的骰子游戏,不尖叫著討论令人兴奋的车话题。
    他们的语气轻轻柔柔,像是大学里在操场上散步的情侣。
    他们聊文学、故乡的云,討论著“生活不只有苟且,还有诗和远方”。
    而车內的一人两妖彼此也不说话,就这么伴隨著珠泪指申偶尔敲到屏幕的动静,安静地听著他们轻笑,看著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,直到女子的脑袋轻靠在了男子的肩膀上(珠泪:哇靠!就不能矜持到底吗?!)。
    也不知为什么,这样的氛围之下,令周悬忽然想起了自己高中时的一段回忆。
    那是在学业还没有那么繁重的高一,每周五的下午,都是学校的“社团活动”时间。
    当时李菲报的是“排球社”,周悬报的则是“影视鑑赏社”。
    上过初、高中的人都知道,这类社团属於典型的“水社”,每周的社团活动就是大家坐在教室里,看一部由社员推荐的电影,一个月要写一篇“观后感”由社长收集起来,交给名义上负责,但每次只在社团活动刚开始的时露一面的语文老师交差。
    什么?你说这种社团一般都很抢手?周悬是怎么报上的?
    还能怎么,运气好唄。
    印象中社长是个混江湖的,两边的朧二头肌练得特別壮硕男生,让人怀疑这种人为什么会来文学社当社长,而不是散打社、武术社。
    至於每周看什么电影,社团並没有要求,所以大家就跟看自己的兴趣来,轮流点映。
    有人推荐苏联时期的黑白老电影,看得人昏昏欲睡;有人则推荐爱情电影,
    例如《我的野蛮女友》(周悬就是那时知道全智贤的),看得女生们哇哇乱叫,
    围观男生也露出了“慈祥”的笑容。
    至於周悬,他推荐的是自己喜欢的动画片,《哆啦a梦:大雄与梦幻三剑士》。
    多年过期,他有些记不清同学们的那时反应了,只记得结束的时候社长过来拍拍他的肩膀,语重心长地说:“哥们,有品位啊。不过比起《梦幻三剑士》,
    我更喜欢《大雄的恐龙》,小时候去电影院看的时候还哭了呢。”
    在周悬表示“《大雄的恐龙》是我第二喜欢的电影”后,社长哈哈一笑,就放他离开了。
    由於电影总是会在下课铃响前结束,社长又是个胆大的,於是他们便经常提早下课。
    下了课没事干,走读生没有寢室回,自己的教室又有其他社团在上课,周悬无处可去,就只好去操场上看李菲打排球,等到放学铃响了再和她一起放学回家—
    偶尔运气不好,赶上排球社有人请假,他还得被李菲抓壮丁,陪他们一起打球。
    正巧,排球社的社长也是个胆大的,所以她们也经常提早放人。
    就这么,在那些个社团活动结束的下午,他和在李菲溜溜达达地去小卖部买“冻得牙酸的绿豆沙冰”的路上,总会看到文学社的同学们,坐在草坪上、长椅上看书,一起討论著文学的美。
    文学社的教室,其实就在他们影视鑑赏社的隔壁。
    只不过他们很少在那里开展活动,基本都是带著书本去学校的草坪上看书,
    美其名日,在大自然中感受阅读的美好。
    在周悬印象中,当时文学社的社长是一个长得蛮漂亮,经常穿著一双小白鞋的女生,气质算是清纯的那一卦,平时讲话总是轻声细语,跟在排球场上“嘿!”“呀!”疯跑,时不时来个暴力扣杀的李菲完全是两个极端。
    记忆里每次看见她,她总是安安静静地翻著一本淡色封皮的书,修长的睫毛在阳光下一眨一眨,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(老实说,周悬至今都不太能肯定,她总读的那本书究竟是玛格丽特·杜拉斯的《情人》,还是罗伯特·梅纳德·波西格写的《禪与摩托车维修艺术》)。
    也是因为这一美好的表现,文学社的男生们私底下总称呼社长大人为繆斯女神,是她忠实的拥,每周都能写好几篇读后感出来一一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,
    文学社里的有四分之三的社员都是男生。
    不过周悬也注意到,偶尔几次社长请假了,文学社的社员们就不看书了,也不去草坪了,改为蹲在教室里用多媒体电脑看“nba歷年扣篮大赛集锦”;剩下的女生对他们这种作风之以鼻,索性纷纷离开教室,去操场上看篮球社的那几位“男神”打球去了。
    有一天他跟李菲说起了这事儿,李菲哈哈一笑,很犀利地点评道“文学社的人之所以討论文学的美,主要还是因为繆斯的美,等到女神请假了,那文学的美自然就赶不上扣篮大赛咯”。
    在那些个记忆中的下午,穿著校服的周悬李菲,也像是今天这样,端著手里的绿豆沙冰,远远地看著人家谈论他们听不太懂的文学、畅谈他们get不太到的诗和远方,等待放学铃声响起。
    在他们的注视下,男人和女人手牵著手,沿著人行道绕过了街角。
    “我忽然想吃绿豆沙冰了。”周悬回头望了一眼,车窗外他们刚刚经过的那间刨冰店,说道。
    “好主意,吃点冰的,正好压一压我燃烧的小宇宙。”紧盯目標的珠泪,头也不回地附和道,“我要吃芒果味的。”
    “行,常平呢?”
    “我也吃绿豆的吧,谢谢。”常平说。
    “那你们先跟著,我一会儿就来。反正他们也走不快。”
    周悬推门下车,一路小跑著去买记忆中的绿豆冰了。
    多亏了文学少女的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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