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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四:蠪侄

    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四:蠪侄
    夜,十一点三十分,江南路步行街,
    一轮弯月掛在天际,路灯投下斑驳的光影,映照著马路对岸那辆红色计程车的漆面上,反射出幽暗的红光。
    一个小时前,刚巧结束了一单生意的常平,接到了白璟打来的电话,说是让他在十一点左右来步行街这边一趟,要照顾照顾他的生意。
    对於类似的召唤,常平早就习以为常了一一这只九尾狐总是以“我今天跟一只喝多了的女妖怪在一起,万一坐人类的车,这傢伙现原形就不好了”为由,让常平驱车过来接送,美其名日“照顾生意”,实际上从来没付过车费。
    至於为什么会让他来步行街,当然是因为市里最受白璟青睞的“时空酒吧”,就坐落在这条街上一一据常平的统计,白璟一个月的时间里,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夜晚都在这间酒吧里斯混。
    只不过今天的情况,似乎有些特殊。
    要知道,平时这通电话打来的时间点,大都是临近天亮的时候,最早也是半夜三点以后,像这样十二点钟没到就让常平来接人的事,似乎还是第一次发生。
    而且。这次白璟也用没平时一贯的理由,就只是单纯的让常平来接他回去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件事么?
    疑惑归疑惑,常平还是在十一点还差五分的时候,准时抵达了江南路步行街但三十五分钟过去了,白璟没有出现。
    “要给他打个电话么?”向来很有耐心的常平,低头看著手机的通讯录,思考著这个问题。
    以前白璟倒也不是没有迟到过,从五分钟到半个小时不等,常平也从不为此感到生气或是担心。
    不生气是因为他本来就没什么脾气,不担心则是因为这里是安平市,在安平市里,根本没有人或者妖怪能对白璟造成威胁,是所有居住这座城市的妖怪和天师们的共识。
    可偏偏是今天。
    大概一个多月前,在和白璟的一次会面中,白璟曾以开玩笑的方式,跟他聊起过一桩九尾狐一族的族內“秘事”一一在九尾狐一族中,流传著一种,只会在极少数优秀个体身上发作的,被白璟戏称为“天才病”的诅咒。
    被诅咒者,从年满一百岁的当天起算,在每五十年的生日当天,它们失去妖怪的肉体、原型,变成彻头彻尾的人类,直到二十四小时过后,才会恢復原来的力量。
    “今年本天才打算在破例在安平过一回生日,相信一定会有些听到风声的傢伙,远道而来给我祝寿。”常平还记得那一天,白璟说这话时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,“都说有朋自远方来,看来我少不得要好好招待招待他们了。”
    只是当时的常平,只当自己是在听神话故事,並没有太把这回事几放在心上。
    一方面原因是,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些天方夜谭的荒唐故事,这是白璟一直以来的习惯,被忽悠多了的常平早就免疫他的套路;另一点在於,从妖怪变成人类这种事,实在是太过离奇也太过荒谬了不是么?至少常平在自己四百五十年的生命中,对类似的事情根本是闻所未闻,不相信也是正常的。
    可儿个小时前,黄六郎为他转述的那些,有关於“最近市內骚乱”的小道消息,一下又让常平回忆起了这件,原本已经被他拋在了脑后的事。
    难道白璟说的那个故事是真的?他真的身负那种诅咒?马上,甚至是已经变成人类了?
    常平看著在长时间待机状態下已经熄屏的手机,有些出神地想著。
    儘管他因为反应总是慢半拍,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个“事不关己”主义的忠实拥护者,可他也知道,自己的心中,此刻正在泛起一种名为“担忧”的情绪。
    所以这才是他今天迟到的原因么?谊咒发作而变成人类的他,这会儿其实已经被拍马赶到的仇家们杀死了?
    思绪间,时间又过去了五分钟。
    “果然还是要打个电话给他。”在漫长的思考后,常平终於下定决心,要给白璟打个电话。
    然而,就在他即將拨出那个號码的时候,手机上方的提醒栏忽然弹出了一则消息。
    这是號码的主人来电先到了。
    对事態发展始料未及的常平,在大脑短暂地岩机了五秒钟过后,才接起了电话。
    “白璟?是你么?”
    “抱啦,刚才临时遇上了一点事情,你还在步行街等我么?”电话那头的白璟语气倒是如常,这让常平鬆了一口气。
    “我还在。”常平问,“你现在怎么样?”
    “还好,不过电话里讲不清楚。”白璟顿了顿,“我看看,我现在在———好吧,这附近没什么方便描述的特点,总之就是一条小巷里,淮海路十三號附近的一条小巷,你方便来接我么?”
    “好。”淮海路距离这里不超过了两公里的路程,常平立刻答应了下来。
    就在常平准备掛断电话的时候,那头的白璟忽然补充了一句:“反正是大半夜,这里也没什么人,乾脆直接用缩地术过来吧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常平说,“一分钟后见。”
    安平市,淮海路十三號。
    一条幽深的小巷里,空气中瀰漫著浓浓血腥味,破碎的瓦砾散落一地,砖墙上深深的爪印交错延伸著,还有些地方就像是被大火炙烤过一般,漆黑碳化的部分和大片大片的血跡重叠在一起,留下了深红色的拧痕跡。
    巷子的正中央,一只貌似狐狸,生有著九条尾巴,以及老虎般利爪的“怪物”,正安静的时地趴伏在那个位置。
    相信任何一个步入这片“战场”的人,在看到了那个怪物的瞬间,都会下意识地认为,它就是造成了这片惨状的始作俑者如果不是因为,在常平踏入这条巷子时,那个怪物就已经失去了生机的话。
    此时此刻,它身后的、在某些族群中视为“力量象徵”的九条尾巴,正无力地查拉在地上;原本对应著九颗脑袋的颈部,只剩下了几团血肉模糊的“血跡”,以证明那些脑袋曾经存在过。
    毫无疑问,它已经死了,在力战之后,被残忍地杀死。
    这样的死法,倒也这很符合它“怪物”的身份。
    “看来黄六郎的情报不太准確。”常平看著那个站在尸体身旁,背靠砖墙正在抽菸的年轻男子,问道,“三天前,你並没有杀死那只蟹侄?”
    “作为整天在城里来去的计程车司机,你居然还要从六郎那里打听消息,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啊。”百璟缓缓吐出一口烟气,“以及,你难道真觉得,我是那种会对仇人大发善心的蠢货么?”
    说这话时的白璟,虽然髮型略有些凌乱,衣服也破破烂烂的,不过跟那具死相悽惨的户体相比较起来,完全是胜利者的姿態了。
    “那他呢?”常平看著那只妖怪的户体,並不觉得自己的判断出了错。
    “那傢伙的哥哥。”白璟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半截烟丟到地上,用脚碾碎,“弟弟被我杀了,做哥哥的咽不下这口气,於是我就帮他咽了。”
    “哥哥?侄是那种会和家人一起行动的种族么?”常平眉头微皱,“我听说他们是成年之后就会立刻脱离家族,並以此为荣的妖怪。”
    “世界很大,偶尔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傢伙也很正常吧?就比如自由自在的我,再比如去当天师的殭尸。”白璟顿了顿。
    “好吧,我承认这是马后炮,我也没想到蟹之中居然也会上演种·兄友第恭』的剧情,所以此前完全没想到潜入安平的原来有两只侄。不然今天也不至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。”白璟摊开手,“毕竟在我还小的时候,族里的长辈们就总是教育我们,『兄弟姐妹之间要和睦相处,不可以像那些长大之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掌自己兄第开刀的们一样』,类似兄第相残的故事听得耳朵都起茧了。”
    “他们只是追求独立的种族而已,跟同族相残还是有区別的吧。”常平理性地说。
    “大人用来嚇嘘小屁孩的故事而已,当然做不得真。”白璟淡淡地说,“听说人类也有这样的习惯,大人以编故事的方式来警醒自家小孩什么的,也不知道是谁学的谁啊。”
    “既然他们是一起行动的,为什么三天前你只面对了弟弟一人?”常平问,
    “他们一起上,胜率明显更高吧?”
    “估计是弟弟觉得自己天下无敌,不希望残疾的哥哥也混进这件事里来吧。”白璟冷漠地看了一眼侄的尸身,“真让人动容,不是么。”
    “残疾?”
    “嗯,这傢伙只有七颗脑袋,按照我们家族里那些长辈们编故事的惯用套路,这种脑袋都少了两颗的『残次品”、『侄败类”,肯定是要被压成馅饼,被自己家族的老老少少当成晚餐內部消化的。”白璟催动法力,一团幽蓝色的火焰,在蟹侄的户身上燃烧起来。
    不多时,蟹侄的户体就变成了一团看不出本相的灰,隨风消失在了这条破败的小巷里。
    “保护兄长的弟弟么。”常平若有所思,“如果是这么在乎亲情的妖怪,为什么要犯险来找你的麻烦?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么?杀了他的父母?”
    “別脑补了,我跟他弟弟结仇,那都是几百年前,还在青丘之国时的事了。”白璟耸耸肩,“而且我也没做什么,不过是打瞎了他的一只眼晴而已,对於有九个头的蟹侄来说,也不算什么吧?別忘了那会儿我也是血气方刚的青少年,不过是废了他一只眼睛而已,已经很克制了。”
    “那又是为了什么?”
    “这就是九尾狐和侄之间的相处方式,你们刑天一族没什么仇人,所以才不理解。”白璟淡淡地道,“从我们生下来的那一天起,就有人不断地告诉我们,九尾狐和倒们是不死不休的关係,我们之间不存在怜悯或者是敬意。身为九尾狐的一员,如果心软放过了敌对的侄,那就等同於是在放虎归山,迟早会被捲土重来的它们搞的家破人亡。”
    “畸形的价值观么?”常平说。
    “哇喔,你现在连『价值观”这么时髦的词都学会了么?是查字典还是查百度?”白璟淡然一笑,“不过你说的对,这確实不是什么好事,因为那些仇恨,
    其实是连带著我们的血脉一起,从父辈、甚至祖辈那里继承下来的,很多年轻人甚至都没见过蟹侄,就已经在心里把他们视作有著血海深仇的仇敌了。”
    “在多年的仇怨下,更强大的九尾狐一族,把生活在青丘之国境內的那部分侄们全赶了出去,摧毁了他们的家园;作为回敬,分散在各界的侄们,会杀死自己看到的所有落单的九尾狐,剥下他们的皮炼成一种特殊的法宝。在那种法宝的加持下,蟹侄能够隱藏自己的气息,再加上本来就相似的外表,会让其他九尾狐误以为这是自己同胞,在大意之下被杀。”
    “所以,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永远的贏家,我很早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,相信蟹侄们中也不全都是蠢货。”白璟看著周围的墙壁上,地面上,被各种各样的法术轰炸、被爪子划过的痕跡,摇了摇头,“但这改变不了什么,两族內的激进派绝对不是大多数,但他们却永远都是声音最大的那一批,在激进分子们的影响下,没什么脑筋的傢伙们也只能跟著『从善如流』咯。”
    “他是爱护兄长的弟弟,同时也是背负著一族荣誉和两族仇恨的战士。”常平明白了,“这两点並不衝突,他也只是遵循著自己认知中的规则行动。”
    “別忽略我好么?我才是的最大受害者。”白璟上前一步,揽著常平的肩膀说,“先被弟弟骚扰,又被哥哥骚扰,害得今晚连酒都没喝成———“”
    话还没完,白璟却忽然捂看肚子,剧烈咳嗽了起来。
    “你受了伤?”常平及时扶住了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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